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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时间:2013-01-21 | 来源:人民日报 | 责编:
编者按:七连增,八连增,九连增……全国粮食连年增产支撑着我们的发展,然而务农有效益吗?吃亏吗?得实惠吗?10年后收入能倍增吗?这些问题让关注“三农”的人们时时牵挂。
本报记者走基层,在河南延津蹲点调研,所见所闻喜中有忧。中央加大财政投入,地方出台配套措施,支农力度空前加大。但农民也有苦衷:种地也就“裹得住”温饱,要“有效益”、“能致富”,制约与难题还不少。这个产粮大县的忧喜提醒我们:只有让农民种地不吃亏,得实惠,才能保障粮食安全,让农业强起来、农民富起来。
第一场雪落之前,我们来到了延津。
延津,豫北一个普通的农业小县。全县总人口48万,87%是农民,可用耕地人均两亩。
地少,并未影响农民种粮的热情。“能种的地方都种上,四米路掉两米宽。”
种粮食,“合理利润”如何保?
王楼乡乔杏庄村。乔纯军的家院子不大,住着一家6口,房子是十多年前修的,下雨就漏。家里小板凳不够,他自己身子一歪,坐到灶台前一堆树叶上。“日子过得不算富裕。”老乔给我们数了数今年的收入:
“小麦收了800斤,每斤能卖1.06元;玉米1000斤,每斤1元;再加上每亩地的种粮补贴115元,毛收入不到2000元。”
“实际落到手里的可少多了。一亩地种下来,种子40元、底肥180元、尿素150元、农药40元……除去这些,一年能落个1200元就算多的了,这还不算人工钱。”
老乔家总共8亩地,全家一年种粮纯收入还不到1万元。
不过,比起以前算是好多了,“以前一亩地就产四五百斤,再说现在也不用交公粮了,种地国家还给补贴。”
的确,国家近年来在农业方面投入巨大。以农田基础设施改造为例,延津在2010年启动南水北调渠首及沿线土地整治重大项目,计划在5年内完成全县50万亩中低产田的改造,其中95%的资金由国家承担,改造后亩均增产约150斤。
尽管如此,仍然难说农业发展已进入“最好的时光”。“农药、化肥价格比头几年都翻了一番了,粮食才涨了两三毛钱,追不上啊!”老乔说。
粮价上涨的空间有限,延津的许多基层干部寄希望于“利益补偿”机制。
“在计税面积里的耕地,每年每亩地农民能拿到110多块钱的补贴,这补贴能不能随着国家财政收入、农资价格上涨而上涨?”
“咱虽算产粮大县,可也是财政穷县,每年收入不到4个亿,跟东部粮食主销区的财力没法比。能不能每调出一吨粮食就给咱相应的补贴?”
“能不能在县级层面搞碳交易平台呢?咱把用不了的碳排放指标拿去交易,收益用于补贴农业生产发展。”
“加快让农业获得合理利润、让主产区财力逐步达到全国或全省平均水平”,延津干部群众的期待,获得了中央政策的呼应。
种蔬菜,“潜在收益”如何挖?
与种粮食相比,种蔬菜等高效农业的效益高出许多。
比如种黄瓜,一个占地一亩的棚,每隔一天能产黄瓜300斤,每斤1.5元,一年两季,收入在3万元以上。
“效益是高,可你不知道有多难!”王楼乡任庄村党支部书记任贺胜说。
“贷不到款最让人犯愁。种黄瓜得建日光温室大棚,一个112米长的棚,最便宜每米造价也在800元以上,每个棚至少9万元,要建上四五个就得四五十万元,都要贷款。要贷款只能三户联保,银行还不愿意贷给你。”
好不容易借钱盖起大棚,任贺胜又遇上了新难题。“经济作物可不比粮食,得精心伺候。刚开始种时没经验,棚上的膜只用了两层,温度不够高,赶上一场寒流,黄瓜全冻死了!”
“等到黄瓜熟了,又得发愁找买家。虽说现在搞了农超对接,但咱农民跟超市讲价还是没底气,啥时候收、多少钱收,都是人家说了算,你也不敢不卖,要不回头烂在棚里损失更大。”
尽管如此,延津的基层干部们对于高效农业仍充满热情。“一旦搞成了,增收效果很明显。再说难搞也不代表就搞不了,农村现在有一批不愿意进城、又有文化的农民,他们就是开发高效农业的‘潜力股’。”
“要是农民都去种菜了,谁来种粮呢?饭碗咋能牢牢端在自己手里?”我们有些担心。
“不会影响粮食安全。”县委副书记梁常运说,“县里正在搞的土地改造项目、荒地开发项目都能逐步提高全县粮食产量。”
“再说,咋可能农民都去种菜呢?咱县推广了几年,全县蔬菜、药材等高效农业种植也只有2万多亩。县里的思路是,不能全搞高效农业,因为留在农村的大多是老人和妇女,他们愿意种粮食,投入小、风险小;也不能不搞高效农业,这是实现农民增收非常好的增长点,还有潜力可挖。”
2013年,延津的目标是高效农业种植面积扩大到3万亩。
“现在主要的难点还是在资金,县级财政没有能力在项目配套、小额担保贷款贴息等农民最需要的方面给予更多的帮助。”梁常运说。
怎么种,“规模效益”从何来?
种粮食不挣钱,种蔬菜又种不来,干脆不种地了,把地租出去,一边拿租金,一边到外面去打工——在延津,一些农民就是这么做的。
在姜志岗的兴农种植专业合作社的办公室里,我们看到了一沓土地流转承包合同。
“租金:800元每年;租期:3年。”
2011年10月,姜志岗和同村另外4人组建了合作社,从村民手中流转了1000亩土地。“村民把地租给合作社,由合作社找人来种,每年从合作社收租金,年底还有200多元分红。”
“地租、人工、农资材料,成本可不低啊?”
“规模大了农资成本就降低了,而且种什么、怎么种都由我们说了算,一年下来收入能有个三四十万。”姜志岗说。
本以为这种能使双方受益的土地流转形式已大面积推广,可走了八九个村,发现远非如此,在村里问起土地流转能听到各种顾虑。
“农民没了土地,那不跟城里工人下岗一样啊?”
“把地租出去,要是不还咋办?”
“不种地,我在家除了带孩子没啥事干,年纪轻轻的天天在街上转,能好意思啊?”
土地流转后,人往哪“流”?
为解决流转土地农民的就业问题,延津在县城附近建了两个产业园区,6个乡镇建立了小型农民创业园,以吸纳就业。
虽然把农村富余劳力逐渐转向非农产业是个趋势,但完全实现仍需时间以及农民心态的转变。就我们观察,目前另一种模式更加普遍:农民加入合作社后,土地仍由本人耕种,但可享受合作社提供的供种、耕种、收割、收购等服务。
这显然更符合延津的实际,农民不离土,也能实现从传统向现代农业生产方式的转变。合作社是促成这种转变的重要原因。
延津全县345个行政村现有合作社397家,但仍未实现村村有社。缺乏好的领头人、缺乏足够的资金、政府扶持能力有限等成为障碍。
“政策和资金还应继续向合作社倾斜。”县委书记李刚说,“合作社具有带动效应,能解决农民一家一户解决不了的问题,是实现农业增效、农民增收的桥梁。”
一周后,我们离开了延津。不久,中央农村工作会议召开,“保供增收惠民生、改革创新添活力”,提出了一系列针对性强、含金量高的政策措施。10年后,延津的农民能否实现收入倍增?我们期待再到延津,感受国家政策扶持下农民生活的变化。